十八害怕过夏天

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angel of music。🌝

【盾铁】一切照旧就很好(二十二)

第二十二章

“呃,别了,我得……”

托尼第四次躲开史蒂夫的索吻,终于成功赶在后者的失望转化为继续尝试的动力前从那两根粗壮的手臂里把自己解放出来。他甩掉挂在左脚踝上皱得像团腌甘蓝菜的裤子和鞋,一瘸一拐但脚步奇快地往盥洗室的方向走,活像得手后火速逃离案发现场的盗窃惯犯。又过了半分钟,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响起,暂不能确定托尼是忘了关好浴室门还是故意为之。

不过,十五分钟之后,收拾妥帖的富豪独自华丽归来,红白的作战铠甲分外惹眼。狡兔三窟,他在浴室里也藏了一套战衣,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他这会儿穿出来并不是为了要跟史蒂夫继续比划,而是奔着这套后勤战衣内置的微循环辅助治疗模块——确实某个特殊部位急需一次“荡气回肠”的保养——好吧,玩笑开过了。无论如何,他还是决定武装自己,有备无患。

机智的钢铁侠左手拿着两只玻璃杯,右手拎着一瓶滴金甜酒。他没戴头甲,洗过但尚未吹干的头发暴露在外,湿漉漉地打着卷。一滴水从前额垂下来的一绺头发上跌进玻璃杯里,在U型内壁溜出一道孤寂的浅痕。

史蒂夫早已穿戴整齐,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仿佛一刻也没有移动过,乍一看,很像那种以一己之力贡献一半稳定客源的高档场所从业人士——作战服无疑是锦上添花。

仔细打量了他丈夫的新造型片刻,托尼似笑非笑扬起眉毛,在一张白色单人组合沙发上坐下,用眼神示意对方落座。

“我以为你会加入我。”他的口吻多少带点儿做作的谴责意味,但表达效果却十分严肃。

说完,托尼换了个姿势,拧开瓶盖,给一只酒杯倒满,又往一只酒杯里倒了约三分之一的量,递出那杯多的的同时扬起脸,流畅的手部动作因此而稍稍停滞。

“我想过。但为你考虑,还是算了。”史蒂夫回答,默默捏了一下手指关节。他没有去接酒,也没有坐下。视线在酒杯上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托尼脸上,仿佛外出执行作战任务的巡洋舰回到了海军基地。相较之下,托尼的刻意矜持倒成了东施效颦。因为显然史蒂夫在任何情况下看起来都要比他正派,而且无须装模作样,谁让他是美国队长呢?

没所谓。圣人头顶的光环仅信徒可见。现在站在托尼面前的是一个纯正的血肉之躯,天使或魔鬼,系于一念间。又也许,托尼今后可以尝试理解,史蒂夫就是史蒂夫,无须透过任何标签去定义他的存在。因为最终解释权必须也只能在他自己手里——欢迎来到死神与爱神分庭抗礼的人间。

“哇哦,那可真是非常感谢了。”托尼冷哼一声,舌头顶了顶嘴唇,转手把酒杯搁到沙发旁的方桌上。低头时,浴液温暖的香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恶作剧的光芒在那双转动的焦糖色的眼睛中灵动闪烁。“怕我下毒?”

史蒂夫摇头,声音浑浊而沉闷,像隔着一面密不透风的石墙。

“酒可以放一放。你忘了件要紧事。”

他说完后一段时间里,他们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四目短接,浑似被女巫施了定身咒。当托尼真正留意到史蒂夫露骨的视线定位时,才终于在大彻大悟中解除了魔法。

“上帝啊,你可真够小气的……”他翻着白眼嘟哝,站起来迎上去,一手抓进那头浓厚的金发丛中,没轻没重地一口亲在他丈夫略微分开的嘴唇上,仿若赌气缴纳罚款,而非表达爱恋。

“这样行了吧?”——没等托尼问出这句,史蒂夫的回应便抢先而至。他扣着托尼的后脑阻止他草草了事,不断调整完善亲吻的角度与力度,直至尽善尽美,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激吻进行到最后阶段,托尼毫无悬念地因缺氧而感觉天旋地转。好吧,他的视野真的黑了一两秒钟——大方承认又没什么损失,反正更丢人的事都已经应发尽发。

被史蒂夫放回软塌塌的沙发里时,托尼的内心充满恼人的疑问:遥远记忆中那个连轻碰嘴唇都会面红耳赤的纯直处男究竟是精湛的演绎的还是确有其事?当然,不是说现在的史蒂夫罗杰斯突然就进阶成了风月大师。他的吻技一如既往烂得丧心病狂,调情技术更是无从谈起。托尼甚至懒得指出这点。只是他再也无法将他同那个羞涩腼腆、严肃古板、凡事按部就班的最初印象对号入座了。不过这倒也不妨碍托尼享受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游戏打到通关后居然意外解锁了风格多变的崭新关卡,除此之外一切照旧,两种体验交错杂糅只会让他愈发欲罢不能。

“干杯——敬我们。”

史蒂夫说,语气轻松愉悦,俨然对追缴结果甚为满意。他拿起属于他的那杯酒,轻轻磕了磕托尼的杯沿,不加设防地扬头豪饮而尽,仿佛喝的是没什么味道的南方淡啤酒——他玩俄罗斯轮盘一定是把好手,倒让托尼突然觉得没往酒里兑点儿佐料整蛊一番实属浪费。

“过去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托尼真情实感地表示,珍藏多年的绝品佳酿喝进嘴里顿感索然无味。

“这么什么?”史蒂夫靠近了一点问,他的眼瞳里飘着一团托尼看不清的光斑,温柔与凶恶在之中依照情境需要来回切换。

“叛逆。”托尼扁扁嘴,把酒淹了下去,用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汇。

史蒂夫笑了笑,似乎把那当成了夸奖。

“现在加深了解也不算太迟。”

这话听上去荒谬又合理。托尼索性也不再故作姿态,他往前坐了坐,将胳膊交叉起来叠放在膝盖上。“既然你说到加深了解,不如我们来正式聊聊相关细节吧,关键部分,开诚布公的那种。如果你希望我们的关系存续下去,拿出诚意来。”

史蒂夫旋即流露出无法苟同的神情,下巴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像是憋着一股许久未泄的怨气。“你终于愿意和我交流了?我还以为你把希望全寄托在那个东欧医生身上了呢。”他阴阳怪气地开启嘲讽。托尼打赌他把这句话憋在心里有段日子了。不接电话那事儿他果然还是记仇了。那就让他们比比谁更睚眦必报。

“哦得了,史蒂夫。”托尼大声说,支棱起肩膀,摆出正襟危坐的姿态,曲起指节在白色茶几光滑如镜的桌面上轻敲了一下——在国会接受质询时,刁难他议员清一色都是这副嘴脸——这就叫活学活用。“你得承认,心理咨询还是有一定疗效的。至少我们确实比原先更坦诚了,坦诚到险些自相残杀。你要看看监控录像鉴定一下是谁先动手的吗?我这儿有。也许我应该把拷贝寄到反家暴协会寻求帮助。在此之前,我强烈建议你先给你的‘迪克’上个保险。”

很明显,他让史蒂夫吃瘪了。后者闭上嘴,喘了一会儿粗气,过了片晌,将目光窃窃地悠向他,终究没有说出“抱歉”。

“我会为我做的事负责。”

“你愿意负责?很好。那就回到正题上来。是你要求停战的,既然如此,先回答我的问题——诚实地回答我。否则我很有可能忘记自己答应过你什么——你也知道的,男人在那种情景下说的话十句有九句不经大脑。”

史蒂夫的脸渐渐阴沉了下来,安静片晌后,他退后了一点儿,在另一张空沙发上坐了下来,两手臂搭在两个扶手上。“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还想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变了一个人,身体如同联邦最高法院前的摩西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我说了,取决于你有多少诚意……”

“你想要诚意?”史蒂夫非常狰狞地笑了起来,眼睛中迸射出一股近乎于惊奇的神情,惊诧于对方的贪得无厌,他没让托尼把话讲完。“诚意是相对的,托尼。在这方面我一向都很慷慨。我原谅了你的背叛,记得吗?”

托尼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底气如此质问自己,更没想到他已经自负到把他自己和正义划上等号。果然他还是那个刚愎自用的独裁分子!托尼的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作势想要起身离开,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腹式呼吸起到了一点帮助。

“难道你没有欺骗过我?难道你不是带着双重身份生活?至于你对我的质控,不妨也扪心自问:假如一个人从未忠诚,又何来背叛一说?”

托尼不希望在老生常谈的原则问题上同他的丈夫兼宿敌浪费时间争辩。他效忠的从来不是普世价值观倡导的所谓的狗屁正义。他忠于他自己的内心,从始至终都是。而美国队长效忠的是什么,尚无明确定论。

托尼的笼统表达引发了史蒂夫的严重消化不良,后者下颌上的肌肉微微鼓起。“你指的是史蒂夫罗杰斯,还是美国队长?”

“有差别吗?”托尼狠狠闭了闭眼,又猛然睁开,直直盯着史蒂夫。“这就是你要问的?那么你呢?亲爱的,我也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了真格的?说实话。”

史蒂夫移开原本看着托尼胸口反应堆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从我第一眼见你开始。”

一般说来,史蒂夫这种不按常理打出来的直球总能给托尼来个当头一击,把他从滔滔不绝的思想洪流一脚踹进理屈词穷的精神荒漠。只可惜,不包括这一次。

托尼笑得很难听,眼角的笑纹愈加深刻。“鬼扯!哥本哈根那天晚上我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你留下。你差不多是落荒而逃!不好意思,那会儿我酒醒了,记得清清楚楚。我甚至想过你可能是个恐同的极端宗教徒——仔细想想,你也确实挺像的。”

那个鸡飞狗跳的夜晚托尼至今记忆犹新,可以说,把他前半生在交际场合里遭遇过的所有失败加起来都比不上那夜的“滑铁卢”来得惨烈、扼腕、刻骨铭心。他的自信心踩着油门跌破发行价,以至于再后来耿耿于怀到誓要拿下这座不解风情的“碉堡”不可。然而一失足成千古恨。有时候,男人的好胜心真是愚不可及。

“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托尼。你很清楚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史蒂夫眯着眼睛说。

“又来?我们是不是又要启动那个‘六年还是五年’的辩论?天……算我求你。我刚给了你两次高潮,你就打算这么回报我?”托尼哀怨地说,仿佛感觉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做婚姻咨询的时候,那时的史蒂夫虽然也相当欠揍,但至少不会让他随时随地幻想掏出一把枪来打空弹夹。对了,他的枪哪儿去了?

“确实是六年前。”史蒂夫一意孤行地说了下去,低头注视着他,目光好似倒映在一片静止湖潭中的天幕,厚重的叆叇加深了某种神秘感,只是看着就会担忧被溺毙在此。“更确切地说是六年前的八月二十九日,太阳落山后,在卡塔赫纳的一片公共沙滩上。”

托尼对这话嗤之以鼻。他瞪着那双本来就大得离谱的眼,拾起酒杯凶狠地灌了一口酒后又把酒杯放了回去,还故意放得很大声。“故事编得不错,可惜我从没去过什么卡……”他突然安静下来,像忽然熄火在半道上的汽车,失了制动力。八月二十九日,六年前……老天爷,那岂不是他因致幻剂失联的时间?!

“——卡特赫纳?”托尼的嘴唇只掀开一点点,看上去面无表情。他感觉自己连同屁股下面的沙发一起缓慢下陷,陷进一团柔软湿热的烂泥里,透不过气。

“是的,那儿的海滩是个不错得度假圣地。”史蒂夫摸摸鼻子,喉音忽然含糊起来,恍惚迫于压力承认错误,但又对错误本身绝口不提。

托尼目光空茫地把脸向一旁转了转。史蒂夫不像是在骗他……这么说,他一直以来的错觉都是真的。和史蒂夫接触时时不时冒出来的似曾相识感,还有那个纠缠他多年的蒙太奇怪梦,都是大脑发出提醒的证明。如此隐晦曲折……他血液里的那点儿英国血统功不可没。

“别告诉我你以为我在跟踪你……”

托尼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他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真相的模样实在可笑,但他却笑不出来。他有些空洞地看着史蒂夫,神态夸张且僵化,双手半张半蜷在沙发扶手上,指尖在软羊皮包裹的记忆海绵上戳出一排紧挨的浅坑,像被白璐啄食过的沙滩。他几乎能闻到咸湿的海盐味。

一切契合完美闭环。

“你的意思是……那只是一场意外?”史蒂夫的喉头上上下下地滚动了很久,终于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许多话。比如,他是怎么被一群长着啤酒肚的哥伦比亚海岸巡警堵在度假沙滩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具体经过。试探阶段,哪怕是出于战略震慑,他尤其需要展现他的个人硬实力——凶狠残暴也罢,怙恶不逡也好,总之一不做二不休。而自爆一堆煞风景的糗事显然只能起到反效果。

他们又一次不约而同。托尼自然也不想多谈由于自身操作不当误吸致幻剂缔造的黑历史。被自己的产品放倒这码事实在是丢人现眼。既然确定是场乌龙,倒不如赶紧掀篇算了。但他无疑想了解后续,做梦都想。

好奇心已然破表。那可是这些年来困扰他的最大疑团,没有之一。比美国队长的真实身份还高两个排名。不过谁又能料到,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谜题竟然共享着同一个谜底。弄懂了这一点后,他总算明白史蒂夫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这个傻瓜大概以为这些全都是他一手设计的阴谋。这么看,他们确实傻到了一块去。

然而话又说回来,既然六年前的邂逅是场无心的意外,那为什么史蒂夫后来还要装作不认识他呢?在他失忆的一个星期里,他对他做了什么?

托尼耙了耙湿乎乎的头发,娴熟地调转枪口。“那当然是一场意外,或者说事故。事故原因跳过。你在一片沙滩上遇到了我,然后?”

“我把你带到了我住的地方……你真的不记得了?”史蒂夫的目光变得危险而犀利,他盯着托尼的眼睛,试着在他的一双瞳孔深处找到一丝不自然的松动,只要一丁点就够了。不过,很可惜,他注定一无所获。托尼说到做到,推心置腹,童叟无欺。事到如今,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撒谎掩盖的事了——特定对象加一。

“我说过了,是意外事故。你可以理解成我自己搞砸。是的,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失忆了一整周。那玩意儿后劲儿太大……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等等,你把我带到了哪里?”

“……我住的地方。”

“棒棒的。”

很好,破案了。托尼想,一边在幻想中用那把宝贝枪狠砸自己的脑瓜骨。致幻剂附带吐真作用。而美国队长又是个有口皆碑的审讯专家。简直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他从六年前起就对美国队长单向透明了。托尼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有些过分,说话时甚至发出嘶嘶的摩挲声。

史蒂夫没有接话。他点了点头,凝视着托尼的眼睛像一口直通地心的矿井,黑暗中央透出一丝微芒的红光。当有人站在这口矿井边时,总要遏制住眺望的好奇心,以防在某个时刻无法自制地跳进去,奔向漫长终点后那咆哮翻滚的炽烈岩浆。

“你是想说因为你爱我所以才还我自由的吗?”托尼在自己的世界里故作清醒。

与此同时,一个自动脑补出来的引申义也正在折磨史蒂夫。

“很不幸,是的。”

他要的远不止一副会动的躯壳。如果真到了不得不那样做才能留住托尼的那天,史蒂夫想,他必然要先让这个懦弱的世界为他的爱情殉葬。

“哇哦。”

“是啊。”

“我明白了。”

“我也是。”

尽管迄今为止仍没人发现他们在鸡同鸭讲,但一个根本的问题已经呼之欲出。假如他们谁都没有出卖对方,那设计让他们误会彼此的又会是什么人?

谈判距离核心目标遥遥无期。可以肯定的是,合作的难度不亚于苏盟统一战线。然而,人生瞬息万变,转折往往令人措手不及。正在放空思索之余,托尼听到先前被史蒂夫丢到墙角的对讲机里爆出一串能令纽约黑帮分子自愧弗如的脏话。

放在最末尾的是一声霹雳惊雷般的严正警告。

“……当心!!!”

紧接着,他的眼前闪过一抹绮丽绚烂的白光。

美国队长的反应速度总是快人一筹,只是这一次钢铁侠也不落下风。当那枚导弹撞碎双层防弹玻璃闯入私人领地之时,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将对方尽可能推离——史蒂夫对着托尼举起他的新盾牌,而托尼回赠了他半幅铠甲。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后,一切归于沉寂。

TBC

导弹是谁发射的?夫夫二人是否平安?告密者又会不会被发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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